瓜君

神奇地鼠哈密瓜,脑子里长出了无数个黑洞,致力于挖地下城的幽灵写手,主打蔡受cp,偶尔也会发其他乱七八糟的脑洞(´c_`)

【补档】枪与玫瑰④


【萧蔡】枪与玫瑰④










蔡蔡对掌门初始好感度不高脑洞的穿越情况,写来试试水,老规矩文前预警,小学生文笔,私设很多,逻辑死有,想到哪写到哪,也许会有原创人物出现,侠蔡成分有,特别OOC崩坏,雷者慎入




暴露本性的团宠蔡有,白切黑的掌门也有


这不是两个正常人之间的爱情故事【严肃脸】





与之前脑洞墨家相关一致,本篇的尚贤宫断云石等概念俱出自《金光布袋戏》(持之以恒的安利)



断云石


羽国特产,只有羽国人能操纵,据雁王所说,能同时操纵三颗断云石便是绝顶高手。

断云石第一具备吸收功力转化的能力,既能吸收使用者的功力,瞬间爆发,也能吸纳攻击气劲;第二可以判断使用者感应的内力;第三能够预先作为埋伏,根据真气追踪攻击敌人。(金光里的设定)


此处出现的断云石没有那么玄乎,可以根据真气来追踪攻击敌人,也具备遇内力瞬间爆发的功效,对习武之人针对性伤害较大,但实质还是作用特殊火力强猛的矿石,矿产资源相当稀少,被墨家垄断用来制作机关武器




注:本文并非真正历史向,我对火枪的发展史不是很清楚,因此出现一些黑科技敬请理解











郑居和当日虽然尽力搪塞过去了,但是蔡居诚回到武当山的流言还是不胫而走。


他着人去调查这个说法是从何处开始的,也采取了一些禁止流言传播的措施,但都收效甚微,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据传言所道,蔡居诚蔡师兄对武当积怨甚深,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说服沈袖放他离开点香阁,本想回武当复仇,但不知为何先一步叫人废了武功,连过往的记忆都没有了,所幸被同门救回山上,掌门念在昔日师徒情谊没有清理门户,现下正囚于后山面壁思过。


有人甚至说,那天戴着斗笠遮头盖脸的蒙面人就是蔡居诚,因为忘记了自己是谁,所以才没有否认大师兄为他开脱的借口。


——这个说法是所有版本中最像那么一回事的,不仅有头有尾也符合武当二师兄在弟子们的形象,故很多人都相信了这个流言,只是碍于师长们的威严没有当着面说出来,大多都在私底下小声议论。


蔡居诚此人本身在武当弟子里的口碑不佳,真君诞辰那日他又险些置武当于死地,虽然武当高层对此事都表示出搁置不谈的态度,但是这并不能阻止下面的弟子对他心生恶感。


本来随着时间的推移,罪魁祸首本人又在山下混得很差,他们也只是怄气了一段时间就不在意,眼下突然又有传言他回到了武当山上。旧恨未解又添不识好歹的新仇,再加上有心之人的鼓动,武当弟子内部的风气一改往日的清静无为,隐隐有了人心浮躁的趋向。


居字辈弟子那边,因为失忆后的蔡居诚的变化有目共睹,所以他们对于这些传得沸沸扬扬的风言风语都报以玛德智障……呸,是流言止于智者的看法。


“什么面壁思过,你有见过吃喝不愁还画了一箱子春宫图的面壁思过吗?!”


这是来自观摩蔡先生作画已经看到麻木了的小萧道长的肺腑之言。


宋居亦虽然压根就不信儿这谣言,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拿这些话跟郑居和打趣,开玩笑说蔡师兄会不会已经恢复记忆,因为武功没了拉不下脸所以不肯承认吧?


“……居亦,你最近课业很少?既是如此,你不妨去分担黄乐的工作,他最近老爱往华山跑,耽搁了不少事情,你正好去替替他。”


处理日常事务的同时还要暗查门派里的钉子,已经工作到心态爆炸的武当大师兄笑意浅浅,轻描淡写间就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师弟找了麻烦。


“大、大师兄!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刚好撞到枪口上的小宋道长悔得肠子都青了。


要不要这么较真啊,他只是随口打个趣儿而已!


郑师兄我还是不是你最疼的好师弟了?


继萧居棠之后,宋居亦也深刻直面到了自家大师兄的双标现场。



人类都是群体动物,对于不合群的个体向来抱持排斥的态度。蔡居诚一被提起,连带一直都将对他的好感表现得很明显的张维严也被迁怒,再有说法那个疑似武当二师兄的斗笠人是他带上来的,小张道长的处境难免变得有些艰难起来。


然而当事人张意卿同志丝毫不在意同门的排挤,干脆把课业一放上赶着安慰另一个当事人。


“蔡师兄,那些人说的话你别在意。”


“我没有在意啊。”


披了大氅赤脚趴小几上画秦长老要的改良版火铳制造图纸,关门避嫌的蔡居诚干脆连头发也不梳了,懒洋洋的衣冠不整。


“老实说,我也不是不能理解这些话为什么越传越厉害。”


到现在郑居和没能遏止住谣言四起,有很大一部分确实是原身做人太失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等等因素,但是也不能排除另外一个原因:群众心理。


“意卿,你还记得三人成虎的故事么?”


不管再怎么荒谬的谎话,只要说的人信的人多了,在大众看来那就是真的。


虽然事情的真相经不住时间的考验,但幕后黑手需要的是短时间的爆发力,只要在一定时间内发挥作用,所以他们会不择手段地火上浇油。


更何况比起证据确凿的事实,还是带有强烈感性色彩的故事更吸引眼球,所以原身的事情在这个时候更多的是一种可以发泄负面情绪的象征,但凡流言有那么一丝合理的地方,都可以引起爆炸性的效果。


蔡居诚不相信这么来势汹汹的谣言造势不会有人发现不对劲,但是在大多数人的狂热里,个体的理智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毕竟有些时候,数量即是正义。


蔡先生自己也是混过学校职场的人,最明白不过这种心理。武当到底只是修道之人的场所,还没有真正抛却七情六欲(萧掌门不算),只要他们一日不摆脱“人”的心理特征,这种群体效应就不会在这里消失,端看能否引导得好不好而已。


这就是所谓的“乌合之众”。


所以比起还可以躲起来不见人的自己,蔡居诚更心疼站在直面谣言第一线的武当大师兄。


造谣一时爽,辟谣跑断腿,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与其在这里瞎操心,你还不如去关心郑师兄。”


“啊?”


“这几天他的心情一定很差。”



郑居和这些日子的心情何止差,简直要跌出地平线。


托躲在暗处推波助澜的翟天志或者其他什么人的福,他的工作量暴涨到一个新的高度,即便有还没有去天道盟继续干活的朴道生帮他分担一二,武当大师兄口腔内部还是上火溃疡了。


秋天的尾巴十一月依旧十分干燥,嘴里长泡了日常还不能松懈半分,郑居和觉得自己如果能坚强地捱过这段时期,他的忍耐力一定又攀上了一座新的高峰。


不得不说他的涵养是真的好,即便心情暴躁得恨不得把幕后黑手拖出来暴打,郑居和还是能够隐蔽稳妥地安排化装成食堂伙工的蔡居诚顺利地混进队伍,每天下山到楚红的地盘练习射击改良火铳商量怎么搞事等等。


但是蔡先生注意到他因为口腔疼都弯不起来的嘴角,真心觉得他要是继续憋下去他的人怕不是要和肝一块炸儿了。


到底是自己的师兄,自己不疼怎么行啊。


于是这天他跟着食堂采买的马车回到山上时,怀里抱了一罐冰糖雪梨,还有若干外用的可食用药粉。


“郑师兄,你休息一下吧,不用那么着急的。”


借着送饭的名义光明正大地和郑居和独处,没有换下伙工服饰的蔡居诚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药勺勺了少许粉末帮他上药。


前几天有一个伙工因为脸不慎被沸水烫伤回家疗养,郑居和见他身形与蔡居诚相仿,干脆让自己的师弟蒙面冒名顶替,躲过了武当内部敌人耳目的监视在两处来回。


“我若是不着急,这武当山也没有人能替我看着。”


看上去到底有些不雅,他含了含就就着茶水咽下去,清清嗓子回应了蔡居诚的关心。


“郑师兄。”


蔡先生摇摇头。“我和楚红讨论过了,翟天志如此动作不过是逼我疑心武当容不下自己,他便可趁机再次利用我。若是闹太大萧掌门就算再不问世事也会注意到,因此这个度他一定会把握好。”


“与其叫他占尽了便宜,我们不如将计就计,遂了他的愿引他出来,我们也好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可如果这样做的话,你会不会有危险?”


“师兄放心,这么好用的棋子,在没有达到目的之前他是决不会轻易动我的。”


蔡居诚耸了耸肩。


“意卿也问过和你同样的话,他还想陪我一起演戏,我好不容易才打消他这个主意。要我说,反正翟天志早晚都要死在我手上,现在见了,我也好知道到时候要被我阴死的到底是什么货色。”


“你啊……”


郑居和噗嗤一笑,宠溺地抬手点点他的额头。


“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了,说话还是这么直截了当。明知道你已经长大了,但有时真叫人放心不下。”



郑居和听了蔡居诚的话,不再视谣言如洪水猛虎,放任它自生自灭。后来果然如他所说的那样,没有了外力的阻力,谣言虽然还是传得沸沸扬扬,但是好像被什么势力给谨慎地控制在一定范围内,没有真的引起什么骚乱。


而相对的,蔡居诚发现自己的小院附近好像成为了什么密会圣地,总能隔墙有耳地听到一些针对自己的风言风语,内容不外乎欺师灭祖狼心狗肺之类的,语言艺术好一点的就指桑骂槐。


“所以有时候不是我嫌弃,而是这帮群演的演技真的不行。”


蹲在院子里喂汤圆小鱼干,顺便拔了根草叼嘴里,蔡先生对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吐槽。


“谁说坏话的时候会站在别人家的门口,生怕别人听不见吗。”


这么明显的挑拨离间,真当他是傻子吗。


……等等,上了这种当还上赶着给人家背锅,恨不得把“就是我干的”几个大字刻脸上的原身,确实当得起傻子二字。


现在就是在原身身体里的蔡先生郁卒了。


好吧,往好处想,至少这样他驴起翟天志更容易了?毕竟原身就是人傻好骗的设定嘛,在对方心里肯定不足为敌,相对戒心也不会那么强。


“…………”


靠。


貌似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是被当成了智障,蔡居诚面无表情地把草咬断了。



翟天志出现的时间很巧妙,正好赶上蔡居诚修仙赶稿的六亲不认暴躁时期。


那天晚上他好不容易通宵赶工完一幅第二天就要交稿的春宫图,熬得眼睛红红的走出屋子准备抱汤圆回去睡觉。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身劲装打扮胡子拉碴的大叔姿势很装逼地坐在他的小院子里,拎过他放在石桌上忘记收回来的酒坛子细细闻一闻,笑道:“不过十年的茅台,下饭都嫌不够劲儿。数日不见,蔡道长已经潦倒到一坛好酒都买不起了吗?”


蔡先生:……


你他妈谁啊。


还有谁跟你说那酒我是买来喝的,我拿来做醉虾不行吗。


大半夜赶稿本来就够心浮气躁的了,现在又有个装逼犯在这里对他的品味挑三拣四,蔡居诚的暴脾气当时就上来了。


“你是谁?”他冷冷地说。


“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蔡道长你的好兄弟啊,在下翟天志。”


……哦豁。


出现了。


杀了原身,害他穿到这里的王八犊子。


颜控蔡先生习惯性打量对方的脸,在心里嫌弃地撇撇嘴。


噫。


长得好难看。


留了胡子也不够朴师叔半分温和慈善,妥妥人贩子的既视感。


对面的人贩子却看他很满意。


在翟天志眼里,蔡居诚大半夜披头散发面容憔悴还不睡是因为对往事耿耿于怀,所以郁结于心久久不能入眠,这外面只剩下不够一半的酒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这大晚上了不睡出来拿酒喝,不就是心情不爽快的最好写照么?


果然蔡居诚失忆了也还是那副成不了大事的初离道子,只要他略施小计就能将他逼成这样。


“我不记得我认识你。”


哈,你当然不认识,被我伤成那样还能活着都算你命大,怎么可能还会记得我这个刽子手。


“记不起来也无妨,我来只不过是想告诉你,你我的交易现在依然有效,只要你肯帮我的忙,武当的掌门之位就是你的囊中之物。”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蔡兄,你一向心比天高,我不信你连这一身傲气也和前尘一同忘到了脑后。”


他走过来,附到他耳边低声说道。“武当这帮假仁假义的伪君子这么对你,把你关在这方寸之地,你敢说你一点报复的心思都没有?嗯?”


“滚!”蔡居诚嫌恶地别开脸怒斥。


别把口水喷到他脸上,老子有洁癖的!


“哈哈哈哈哈……好,我滚,该说的已经说完了,翟某也就不打搅蔡兄休息了。”


“蔡居诚,你迟早会和我合作,只为把这些人都踩在脚下!”


翟天志大笑着离开。


“神经病。”


良久,确定人已经走远了的蔡先生揉揉还有点痒痒的耳朵,嘟囔着骂一句,抱了方才躲在树下的小白猫回屋去。


这下他总算可以安心睡一觉了。



事实证明,蔡居诚还是高估了翟天志在武当的影响力,和低估萧疏寒对山门的掌控程度。


早在谣言四起的时候,几个听到风声的师叔就去找了萧疏寒,质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蔡居诚真的回来了?”


眼看瞒不下去了,萧疏寒将事情原委托盘而出,薛道柏一听就急了。


“掌门师兄,你怎么能信他一面之词?!万一他是在故意用苦肉计呢?武当不能再开罪圣人了!”


“薛师弟,居诚不是那样的人!”


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朴道生听不下去,替蔡居诚辩解道:“居诚一直都是好孩子,先前不过被奸人蒙骗,现在他已经知道错了,难道就不能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朴师弟,我知道你一向疼爱蔡居诚,但兹事重大,他原本就心术不正,万一再出什么岔子如何是好?不能任他继续留在武当……”


“薛师弟!……”


“够了。”


清冷的嗓音直接打断他们的争论。“居诚是我的弟子。”


“……是我等逾矩了。”


萧疏寒转向一旁一直没有开口的人。


“闻师弟,你怎么看?”


“蔡居诚可以留下。”


“闻师弟!”薛道柏急得跺脚。


“但是他必须待在后山,不得参与武当任何事务,包括节日诞辰。”闻道才淡淡说道,“薛师兄,蔡居诚武功已失又前尘尽忘,若是将他逐出山未免太不近人情,不如严加看管起来好生照料,若是出了什么状况我们也能马上处理。”


“这,难道是要把居诚一辈子都关在后山?未免也太……”


朴道生不忍地皱起眉。


“就按你的意思去办吧。”萧疏寒颔首。


“掌门师兄!”


“朴师弟,此事到此为止。”



蔡居诚会恨他的。


萧疏寒知道。


他能看出蔡居诚自请除名的请求是认真的,对方对武当确实没有丝毫留恋,一心只想下山。现在他无视他的意愿,要将他一生都扣押在后山,蔡居诚一定会对他恨之入骨。


但是……


白发道人止住脚步,停在了后山的一处偏僻的小院子门前。


此处是何人居住,萧疏寒心知肚明。


但他总是远远看着,很少亲自推开门走进去,见一见困顿在里面不得擅自离开的主人,他的二徒弟。


这里从不缺少客人,萧疏寒时不时就能看见有人从这里进进出出,有时是郑居和,有时是朴道生,更多时候都是张维严。


居诚总能够和他们聊得很开心。


萧疏寒心想。而他从来都不走进去见他,也许就是因为蔡居诚面对他总是客客气气疏离礼貌的,看不出半分对着其他人和气亲热的模样。


可是,明明……


明明你最亲近的人,应该是我。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萧疏寒学着张维严的样子,把手放到门上轻轻一推。


门“吱呀”一声,没有被推开。


他望了望天空,正是月上梢头的时候。


于是武当掌门选择了另辟蹊径,直接翻墙翻进了院子里。


小院子和他上次来看到的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角落的一片空地被开垦了出来,上面种满了绿油油的植物。


萧疏寒虽然认不出是什么植物,但他听郑居和对朴道生说过。


“阿诚跟我要了铲子,说他院子里除了几棵树什么都没有,那么多空地怪可惜了,不如让他种些蒜苗,以后下厨需要直接从那里拔就行。”


阿诚。


他只在蔡居诚小的时候听郑居和这么叫过,然后就只是疏远的一声“蔡师弟”。


如今时过境迁,他又捡起了这个亲呢的称呼。


在院子里停留了一会儿,萧疏寒向屋子里走去。


屋内与室外的整洁不同,物件摆放得随意凌乱却又井井有条。


兴许是没人看着懒散惯了,笔墨纸砚直接随随便便搁在床尾的小几上,墨宝被卷成一捆放在一旁等待明天的处理,床头也因为在床上躺着阅读的习惯散落着几本书,封皮什么都没有写,应该只是一些无名的手记。


而在这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蔡居诚抱着被角睡得人事不省,叫做汤圆的小白猫蜷在他枕头的另一端也在好梦。


没有理会杂七杂八的其他物件,萧疏寒安静地垂下眼,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他的弟子。


蔡居诚模样一直都生得极好,这件事情他一直都知道。在武当二师兄的时期里,萧疏寒没少听过来往的香客夸赞他好颜色。


那是一种近乎锋锐的美艳,浓墨重彩的初见便叫人心折。


但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安静沉睡的蔡居诚容色更加美好。


黑发如缎,雪肤如瓷,脸上仍残留些许孩子气的青年一扫白天的张扬灵动,微微抿着嘴安详恬静的睡颜乖巧得让人心软。


撩开盖在胸前的长发,白发道人晦涩不明的目光在纤细的脖颈流连,继而在他探出被子瘦伶伶的手腕徘徊不断。


太瘦了。


萧疏寒想,太瘦了。


仿佛只要他轻轻一用力,就能毫不费劲地折断他的脖子。


没有了昔日的武功傍身,身体又虚弱到不能大补的程度,蔡居诚整个人几乎比以前缩水了一圈,看上去甚至还没比他年纪小的邱居新高大。


如果是以前的蔡居诚,绝对不会让他能这般毫无阻碍地长驱直入,在他床边停留这么长的时间。


这样脆弱的,没有设防的姿态……


萧疏寒怎么能放任他离开武当?


当初他完完整整地下了山,再次回来就沦落到这般境地,若是再有什么不测,谁能保证他还有第二次的好运气撑到别人的救援?


萧疏寒可以对蔡居诚的情意视而不见,可以狠得下心让他在凡尘历经磨练……


但他不能忍受蔡居诚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所以,他可以不在乎蔡居诚会不会恨他,只要他能够待在武当山,待在他的庇护之下,其他什么他都无所谓。


蔡居诚总是听他的话,这次也不能例外。



“居诚……”


白发道人伸出手,将微凉稍小的手掌纳入掌心,叹息一般的低喃逸散在空气中。


“乖乖留在武当山,师父陪你一辈子,不好吗?”



不过才初冬,武当山就开始下雪了。


虽然只是在地面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小雪,但是南方家的孩子蔡先生已经非常兴奋了,“哈哈哈”笑着跑到院子里撒欢儿,脚下没留神直接脸着地,和大地脸对脸来了个亲密的拥抱。


“地上很凉的啊蔡师兄!”


给他过来送棉袄的小张道长心累地把他提溜进屋。


被张维严塞进了棉被,手里端了一碗热乎乎的姜汤,蔡居诚趴在窗台上看他给自己堆雪人。


圆滚滚胖乎乎的两个雪球一上一下堆在一起,左右各插了一根树枝权当双手,眼睛的部分塞了不知道哪里摘的果子。


蔡居诚看着看着,突然萌生出一种冲动……


他想吃火锅圆子了(*ˉ﹃ˉ)


“意卿,我们吃火锅吧!”


张维严:???


“叫上朴师叔和郑师兄!”


张维严:……


“……蔡师兄,你高兴就好。”


于是当谣言传了这么久终于想起来看师兄的宋居亦和萧居棠到来时,蔡居诚的小院已经是一片欢腾,从屋子里传出一种很熟悉的味道。


???这个味道是?


“羊肉、羊肉~”


被喝令不能插手的三个道士只能围着桌子坐了一圈,好笑地看着头顶冒泡泡的蔡先生幸福地用汤勺搅了搅清汤,然后把盘子里切成一片片的羊肉倒了进去。


羊肉入锅的一刹那,屋内瞬间飘香四溢。


武当皮皮虾二人组:?!!!


这个味道!是羊肉火锅啊!


“蔡师兄你竟然瞒着我们吃独食!”


两个小混蛋顿时将食堂的清汤寡水抛到了脑后,扑过去抱住蔡居诚的腰求蹭饭。


开玩笑,有火锅摆在这里,为什么还要去吃味道淡得出鸟的食堂伙食。


“……”这是晚膳时间发现师兄弟们都不在过来找人的邱居新。


远远就看到桌子上一盘盘准备下锅的肉菜,邱嗯嗯身边开始冒出隐形的小花。


他也想吃火锅……



最后私人的四人聚餐还是变成了七人小聚会。


考虑到众口难调的情况,蔡居诚选择的是清汤,汤底只放了冬笋、姜和葱花,加了点盐和酒提味,至于蘸料就把香油蒜泥香菜等等用小碗装了一定的分量排成一排放在一边,想吃什么味道就自己去调。


在朴道生接手一点点把肉圆生菜等等全下锅之后,看着沸腾的汤水里上上下下翻滚的菜肴,蔡居诚吸吸鼻子觉得差不多能吃了,赶紧调自己要吃的蘸料。


他的口味比习惯了武当不放调料的食堂伙食的几个道长要重得多,麻酱打底配了腐乳、蒜泥和香菜韭菜花,甚至还有花椒,和其他清纯不做作的纯酱油相比简直妖艳贱货。


看看他的再看自己的,道长们只感觉他们不是在吃同一样东西。


“蔡师兄,你的口味好重。”


“嗯哼。”


小小地傲娇一下算是对萧居棠感叹的肯定,蔡先生扫了一眼桌上,陷入了沉思。


“怎么感觉少了点什么……”


“当然是酒啊!”


小宋道长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酒坛子放到桌上。“吃火锅怎么可以没有酒!”


“等等,居亦,这个坛子,莫非……”


注意到酒坛上眼熟的泥封,郑居和眼皮一跳。


“哎嘿嘿,大师兄,你就当什么都没看到吧。”宋居亦讨好地笑。


朴道生笑眯眯地打圆场:“没事,到时候闻师弟若是发现了,我会替你说情的。”


“多谢朴师叔!”


终于可以下筷子了,蔡居诚宋居亦和萧居棠当机立断,抄起筷子就扎了下去。蔡先生下箸如有神,即使在满目的白雾中也能准确地夹中每一块肉每一颗圆子,一看就是没少在饭桌上杀出一条血路的江湖老手。


“蔡师兄,吃那么多肉是会变胖的!”


“师兄,我还小,我要吃很多很多的肉才能长高!”


效率远远跟不上,两只皮皮虾只能选择在场外干扰对手。


“好吧,我不夹了。”


也没真想和小朋友抢吃的,蔡居诚见差不多了就收起筷子吃自己碗里的。


“不过宋道长,以后冬天跟别人抢吃的别说长不长胖的话了。天气冷了就是要养膘过冬的,夏天用这个借口还差不多。”


嘴里费劲地嚼着圆子,他低头勺了一勺汤吹了吹试了一下,觉得味道不错准备待会儿再喝一碗,因此没注意到朴道生和郑居和互相交流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虽然蔡居诚自己是想长胖,毕竟他现在这个身体实在瘦弱得不像话,但是事实是,只要他的身体一天没有养好,不管他吃多少东西都不可能让他自己圆润起来。


朴道生曾经写信给张简斋,仔细询问了他蔡居诚的身体情况。


按照张大夫所言,蔡居诚原本在武当养好的身体底子在死里逃生后已经损耗得所剩无几了,他的身体现在是处于一个非常虚弱的状态,虽然能跳能跑看不出来,但是随随便便一个风寒就很有可能要了他的命,更别说长肉了。


不是他吃的不够多不够好,而是已经被伤到了根本,再大补的好东西也很难起效。


但愿能尽快了结此祸,阿诚也好赶紧下山养身子……


郑居和在心底暗暗叹息,和朴道生不约而同地夹了菜放到蔡居诚碗里,温和道:“吃吧,菜还很多。”


“是啊居诚,多吃点儿。”


一旁默默动筷子的邱居新围观了全程,无言地低头对比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和蔡居诚的,沉思了一下,伸手夹了宋居亦看中了的一块肉给蔡居诚。


蔡先生:欸?OvO


“邱师兄!!!”


宋居亦哀嚎出声。


你也学大师兄一样叛变了吗?!


11.


年轻人私底下没有那么多讲究,朴道生也不是什么恪守礼教的老古板,因此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很自然就被忽视了,塑料兄弟情的师兄弟们在饭桌上很快就闹成了一团。


“蔡师兄……”


相比之下,一直安安静静吃饭时不时给蔡居诚夹菜的张维严就显得很乖巧了,只是悄咪咪地拉了拉他的衣袖,鼓起勇气跟他搭话。


“嗯,怎么了?”


“我、我听小师兄说,蔡师兄喜欢男人……”


“……啊。”


注意到小张道长耳尖无法忽视的绯红,蔡先生挠挠脸颊决定还是不调戏纯情的小男生,直接实话实说。


“没错,我是喜欢男人啦,不过分桃断袖到底不被大众认可,所以我也就没表现出来……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别是想起来表白吧?在饭桌上?


然而事实上张意卿脸皮根本没他那么厚,他只是怂怂地想问蔡居诚喜欢什么样的人。


“喜欢什么样的啊……”


低头看看碗里的肉,他一本正经地答道:“能和我一起吃锅子的。”


“……啊???”


小张道长一脸懵逼。


“我说,我喜欢长得还算过去,能和我一起吃锅子的。”蔡先生耐心地重复一遍自己的答案。


“哦、哦哦,我知道了……”


不管蔡居诚是不是在开玩笑,张维严估摸自己的条件还是能得师兄青眼的,咬着筷子乐呵呵了半天。


然后他就想起一个问题,要是没得解决他恐怕就要师未出捷身先死了。


“师兄,掌门师尊的长相气派无人能比,你是不是也……”


“张意卿,告诉我。”蔡居诚语重心长地打断他的话。


“你能想象你掌门师尊坐在这里和我们一起刷火锅么?”


张维严尝试设想了一下那个场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赶紧摇摇头。


“那不就结了。”


他耸耸肩,从锅里夹了生菜送到嘴里。


“年轻人别老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瞎担心个什么劲儿。”


又不是原身,他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去跟教导主任谈恋爱。


12.


本来以自己的海量,按照这个时代酒精的浓度,蔡居诚很自信就算全桌的人都倒了,他也能骄傲地屹立到最后。


然而他实在太高估原身的酒量了。


于是三杯酒下肚后,成功变成大红脸的蔡先生慢吞吞地眨了眨眼,一头杵进朴道生怀里。


“怎么有两个朴师叔,头好晕……”


“这孩子,酒量差还喝这么多!”


朴道生哭笑不得地安抚性拍拍怀里抱着他的腰不放的人的背。


“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师叔,你过几日就要去天道盟,还是赶紧早点回去休息吧。阿诚,阿诚……乖,放开朴师叔,师兄带你去休息好不好?”


郑居和轻声哄劝哼哼唧唧不肯松手的蔡居诚,把他搂进怀里。“居新,你带居亦和小棠把桌子收拾了。张师弟,劳烦你到厨房端一碗解酒药过来。”


“嗯。”


邱居新点点头,一手拉住正想偷溜的两个师弟,拖着他们去洗锅洗碗。


有细心的大师兄帮忙照顾二师兄,好心的小张道长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残局,决定还是去帮帮几个几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师兄比较好,遂到厨房一起奋斗去了。


“阿诚乖,把药喝了,你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嗯……好苦……”


嘴上抱怨着,身体还是很听话地照做了。蔡居诚被郑居和打横抱到了床上,迷迷糊糊地抱着被子坐在那里,任后者帮他把鞋袜解下。


“想吐吗?要不要喝点水?”


摇摇头,他仰起头傻呵呵地笑着去拉郑居和的手。


“郑师兄,你真好,我好喜欢你。”


“怎么突然说起了这话?”


武当大师兄被他逗笑了,故意逗他。“我就这么好?你只喜欢我一个?”


“没,我也喜欢朴师叔,也喜欢意卿……”


“你就只喜欢我们啊?那居新他们呢?师父你也不喜欢了?”


“不喜欢!”


一提到萧疏寒,蔡居诚的脸都皱了起来。


“坏人萧疏寒!最讨厌他了,把我关在这里不让我走……”


“邱道长……邱道长他们对我都很好,但是……”


“但是他们不喜欢我。”


扬起脸看他的青年眼睛有些湿漉漉的,情绪有些低落。


“武当的人都不喜欢我。”


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几个师弟与他相处时轻松调笑下的提防与戒备,甚至其他弟子字里句间的嫌恶之情,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但是郑居和不能说他们什么。


毕竟在几个月之前,他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所以他只是咽下喉咙里的叹息,温柔地揉揉他的头发。


“师兄也是武当的人,师兄喜欢你。”


“朴师叔,张师弟他们也喜欢你。”


“我们都很喜欢你。”


“……我不信。”


难得赌气地嘟着嘴,喝醉了的青年故意别过头不去看他。“你得证明给我看。”


“阿诚想要我怎么证明呢?”


青年茫然地想了想,突然笑开来,直接向他张开了双臂。


“你抱抱我我就信你啦!”


他的声音软绵绵的,眼睛却是在闪闪发光。


“都没人愿意抱抱我呢……”


蔡先生说的是自己小时候在孤儿院的事情,郑居和却想到了别处,喉咙登时一紧。


“……好,师兄抱抱你。”


他慢慢地俯下身,认真地给他的师弟一个真正的拥抱。


胸膛贴着胸膛,脑袋互相放到对方的肩膀上,两具身体贴合得几乎没有一丝缝隙,肌肤相贴的感觉令人心安。


“郑师兄,你这么好,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心满意足地呼出一口气,蔡居诚用力地蹭蹭他的肩膀。


“要是我有一个哥哥,他一定得像你这样才行。”


“傻阿诚,又在说浑话了。”郑居和低低地笑,“我不就是你的兄长吗。”


“对哦。”他恍然大悟。


半晌无言,两人静静地相拥了一会儿,蔡居诚突然又开口了。


“好可惜,刚刚朴师叔在的时候我没能叫他抱抱我,等我离开了这里之后,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没关系,你到时候给我写信,告诉我你在哪里,我自会带朴师叔去看望你。”


郑居和松开手安慰他。“到那时我们便可团聚,阿诚不必担心。”


“那就这样说好了,你们一定要来看我。我们拉勾勾约好,你可不许骗我。”


“好,不骗你。”


“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好好好……”


温柔地应道,他低下头贴贴蔡居诚的额头。


“只要你好好的,师兄什么都答应你。”


13.


不知道是不是良心发现,翟天志在朴道生走了以后才进一步展开激化蔡居诚和武当之间的矛盾的行动,内容不外乎栽赃陷害他与外人有勾结,引得武当高层对他看管得愈发严紧,然后又若有似无地抖露出昔日的武当二师兄是多么威风,如今却只得落地凤凰不如鸡的难堪境地,意在挑起他的不甘等等。


在这里蔡先生就必须客观地说一句,虽然这些暗地里的动作都很套路,但是翟天志真的非常懂得揣测人的心思,再老旧的套路都能被他玩出新意来。之前他嫌弃原身是个傻子这种看法也不完全正确,要是被这种人步步为营算计,原身一个没见过大风大浪的傻白甜会被阴到命都没了也算合情合理。


——但是现在在这里的不是蔡师兄而是蔡先生,他可不是什么缺心眼的二愣子,再加上智商爆表的郑居和与楚红,这要是能被忽悠过去就真真对不起吃了这么多年的大米了。


“翟天志来找你了?”


武当山下的小书坊里,楚红、郑居和与蔡居诚端坐在茶室里。红衣小姑娘听他们说了近日来疑似翟天志在武当的种种动作,想了想冲蔡居诚问道。


“找了一次,不过也还是什么实质性都没说,和前两次一样,就只是在说武当多不公多黑暗,撺掇我赶紧揭竿而起,为打倒伪君子势力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边数边吃碟子里的花生米,蔡先生一脸漠然。


墨家巨子这种煽动性行为,总让他感觉自己不是在武侠频道而是在法治社会节目,对面胡子拉碴的大叔不是邪教教主就是传销组织头头儿,正在无所不用其极地唆使他背叛组织背叛人民。


这种代入也导致在扮演暴躁老哥的途中,蔡居诚无数次直想拍桌而起,怒斥对面的邪教教主……呸不对,是墨家巨子。


大胆狂徒,本人可是伟光正的共青团员,生在红旗下心向红旗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牢记在心,岂能同你这等社会败类同流合污!


……所以就说脑洞太大是病得治。


蔡居诚双手撑着下颌做沉思状,默默反省自己是不是越来越中二了。


不知道他的脑内活动,楚红和郑居和交换了一下情报,沉吟了半晌,慢慢说道:“我大概能猜到他想怎么处置你,总归不是要你同他合作。”


“我也是这么想的。”蔡居诚点点头,“他在武当的动作越来越频繁,都引起萧掌门的注意了,前几天那位大爷过来找我,半句废话都不提只叫我待在屋里不要出去,我估摸他那一辈儿都在怀疑是我搞的事——不得不说姓翟的真是手段通天,把事情弄得似是而非我自己都差点都信了。原本和我处得还凑合的小萧道长他们也没有再来看过我,现在我应该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郑居和对师弟们的猜疑无言以对,只能向他投以抱歉的目光。


并没有真的把那些人的冷待放在心上,蔡居诚冲他笑笑。


早在他打算以身为饵吊出翟天志时就考虑过武当众人的反应,现在这种状况也不过在他预料情况之内,当然提不上失望什么的。


他们信以为真当然是最好的,不然他要怎么实行自己的计划呢。


幸好朴师叔不在,蔡居诚想。不然他可真不知道怎么应付那个视他如亲生儿子一般疼爱的长辈。


少一个他在意的人就是少一个牵制他的筹码,蔡居诚不敢让朴道生失望,对其他人却未必能这般心软。


——郑居和与张维严不算,他们是亲爱的同谋。


楚红淡淡道:“他之所作所为应该就是为了这个,把武当山的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你的身上。”


“他只是想从你这里得到表态,一个你要与他踏上同一条船的表态。”


“说白了,就是要我背锅咯。那他的动作也太大了吧?萧掌门都注意到了。”


“师父这几日没有闭关,一直都在师门走动,应当是察觉到了什么。”郑居和附和他的话。


“这也是我最担心的。”


纤细的手指轻叩桌面,楚红抬眼严肃地直视他们。


“翟天志恐怕已经找到了对付萧掌门的办法,所以才敢这般肆无忌惮。”


“这是什么意思?!师父他……”


“你师父他虽然道心无尘,修为一日千里,但是他到底还是人,只要是人就必然有弱点。”


“纯阳功体可不是天下无敌。”


“唔……或许也可以这么说,翟天志找到了压制萧掌门功体的法子,已经可以确保消除了萧掌门在他出现的一瞬间会用武力制服他的后顾之忧。”


没有郑居和对萧疏寒那么大的信心,蔡居诚往这个方向思考,用自己的思路慢慢理出一种可能更接近真相的猜测。“其实想要牵制住萧掌门的行动很简单,他不像是那种可以狠得下心肠的人,倘若他的举动会影响到武当弟子的性命的话……”


话语戛然而止,三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共同的答案。


“郑师兄,最近武当有什么活动吗?”


“……三日后是重阳祖师圣诞,每个武当弟子都必须要参加。”武当大师兄声音沙哑,“但是金顶大殿的屋顶前些日子不知为何出现了破损,正叫了工匠修葺中,但是应该赶不及诞辰,所以师父把地点改到了他平日闭关的药王谷老君殿里……”


药王谷,听起来就是山谷这种容易被敌人包抄的地方。


蔡居诚眼皮一跳,望向他。“等等,难不成……”


“祖师圣诞是大日子,平时老君殿只是师父一个人在用,难免会有布置上的不足,所以这几天一直都有弟子在药王谷……”


郑居和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蔡居诚却可以理解他的心情。


如今师尊师叔都在师门里走动,门派事务不是他一人独掌大权,再加上时间紧迫,想要在诞辰前排查出翟天志在药王谷动了什么手脚已是天方夜谭。


“那么,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三个人当中受影响最小,红衣小姑娘淡定自若地从袖中摸出一个老旧的罗盘推到郑居和跟前。“郑道长,此次武当山恐有浩劫,却并非完全不可解。你寻个机会将这埋到药王谷的阵眼里,我自有办法应对翟天志。”


“没有谁能比墨家人更懂得对付墨家人。”


“你要强行上山?”


“郑道长,我了解翟天志,他做事情总喜欢给自己留条后路,所以他不会让所有隐藏在武当的墨者都到药王谷去,定然要留下一部分在外面接应和收拾残局。”


楚红轻轻抚摸头上的缎带,表情和语气是与柔美动作不相符的冷酷无情。


“只要身上还烙有墨家的标记,他们就必须为我打开通向药王谷的道路。”


“你……”


郑居和皱紧眉,没有去拿桌上的罗盘。


“尽管放心郑道长,我可以以墨家的名义向你保证,此次上山我等只为清理门户,不会伤及武当的一士一卒。”


红衣女童轻声曼语,笑意盎然。


“请务必记住,无需踏着其他门派上路,墨家自会光明正大地重回武林……哦对了,瞧我这记性,差点漏了这个宝贝。”


她递过一盒线香,模样与武当的降真香无异。


“……这是?”


“嘘。”楚红竖起手指抵在唇边神秘地微笑,“墨家机密,莫要追问。”


“你只需明白,同样的招数,没道理只有翟天志能用。”


14.


实在是心系武当,郑居和只坐了一会儿就匆匆告辞回去了。


蔡居诚本想跟着他一起走,却被楚红叫住了。


“蔡师兄,你别走这么急呀,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蔡先生一头雾水。


他一个被禁足在后山哪里都不能去的无名小卒,为什么也有东西拿?


“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从秦长老那里磨过来的呢。”


小姑娘冲他嫣然一笑,打开了一直放在她手边的另一个盒子,里面整整齐齐码了五枚被雕刻成棱锥体的红色晶石。


“……这不是断云石吗?”


蔡居诚一看到这东西就懵了。“你确定你要把这个给我?”


关于断云石他知道的其实也不多,秦长老只是在跟他聊起弹丸时提过墨家有一种非常奇特的矿晶石叫断云石,针对习武之人有奇效。但是因为矿产太稀少了,即便尚贤宫有出产也不敢轻易使用,一般都是用于机关和武器的制造。所以蔡居诚也只是粗略地提了一下做成子弹或者箭矢也许会很有用,并没有多说什么。


无功不受禄,他到底做了什么能让楚红这么大手笔?


“你知道断云石的特性,对吧。”


楚红捻起一枚在指间轻轻摩挲。


“我的气海很早之前就被人毁了,如今别说是练功了,就是一丝内力也无法聚起,所以就算用了机关阵法,我也不可能困得住翟天志太长时间。”


“蔡师兄,我答应过你会给你手刃仇人的机会,但是相对的,你也必须向我保证,你一定能杀了他。”


“杀死翟天志的机会只有一次!你明白吗?”


15. 


因为是在药王谷做道场,所以这次祖师圣诞没有对信众公开,只是武当山内部的一个阴阳两利道场。


郑居和一大早就把蔡居诚偷摸带到药王谷上方的小树林里,这里他遣人细细检查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人为的痕迹,料想翟天志的人应是埋伏在谷中,若是埋伏在四周的山上,恐怕还没等及时落地,就迎面撞上萧疏寒的剑网了。


虽然被告知了萧疏寒可能会被牵制,但是他对自己师父的武力值依旧非常有信心,也因此更加忌惮谷里墨家巨子埋伏的黑手。


与其他门派不同,武当山虽然在外人看来实力强大,乃是江湖第一大门派,但是郑居和却清楚除了掌门萧疏寒,山门里的战斗力其实存在非常严重的传承断层,几位师叔里只有闻师叔相对在武学方面专研颇深,而他这一代弟子就更不用说了,怕是只有邱居新和张维严后生可畏……


跟在师长后面有条不紊地带领众弟子扬幡挂榜,武当大师兄虔诚祷告的低眉顺眼下闪过一丝深深的担忧。


若是师父真如阿诚所说的那样,会被翟天志以弟子性命要挟钳制,那这场仗恐怕会非常棘手。


以翟天志的性格,他会在哪里设圈套呢?


不过话说回来,今天的雾真大啊……


16.


如果他是翟天志,他会在哪里动手脚?


只穿薄薄一层衣服趴在山上没过人腰的草丛中,蔡居诚身上已经覆盖了一层冬雪,遇热即化的雪水渗透盖在身上的草席浸湿单薄的外衫,冷热极端的碰撞下叫人忍不住直想打颤。


但即便已经冻得瑟瑟发抖,蔡居诚依旧是咬紧牙关,保持卧地狙击的姿势纹丝不动,只在寒风吹过的时候稍微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脚,保证紧要关头能立马扣下扳机。


这里不是二十二世纪,全球变暖的生态危机还没有严峻到影响季节的地步,甚至再过那么几年就到了历史上著名的小冰河期,冬天的寒冷程度是绝非现代的湖北十堰可以相比的,更别提现在的蔡居诚可没有贴身的保暖衣物,为了保证能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他都咬咬牙把出门前郑居和给他套上的棉袄给脱了,就穿那么一件单衫和残酷的大自然打持久战。


当人体的温度降到一定程度时,他的存在感也会相应的减弱。


喵了个咪的,要不是下面的武功高手十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他至于用那么自虐的方式隐藏自己的气息嘛!


担心太迟趴下会被人看到打草惊蛇,蔡居诚从诞辰开始前就埋伏好,已经在这里躺了半个多时辰了。


……但是很明显,这具身体的羸弱程度远超他的想象。


默默忍受喉咙已经开始出现的不适感,他抓起一捧雪啪的一下糊脸上,试图借冰冷的雪水降低额头滚烫的温度。


开什么玩笑,要是在这里前功尽弃,他还不如干脆就这样在这破草堆里冻成人棍!


眼下已经无视肉体的抗议,完全就是在用精神强撑,蔡先生咬破舌头尖用疼痛唤醒自己已然浑浑噩噩的神智,转移注意力打算用思考让自己清醒。


楚红与翟天志是同僚兼对手,她对他应该非常了解。她曾经说过,纯阳功体不是天下无敌。


那么,假设她的思路是对的,翟天志找到的是克制纯阳功体的办法,那会是什么东西?


按照武侠小说的套路,能克制功体的无非两样,一是更厉害的心法,练成直接硬怼;二是针对性的下毒,走的是猥琐阴毒流。


蔡居诚考虑了一下翟天志的人设,怎么想都应该是后者。


他通过火铳上的目镜观察了一会儿萧疏寒,看不出他有中毒的迹象。


难道是有一定潜伏期的毒物?


可是也不对啊,郑居和一直都抓食堂食品安全抓得非常紧,从大厨到伙工无一不在他的掌控之内,更别说自从得知翟天志很有可能暗算萧疏寒之后他就亲自试毒,确认饭菜无误后才亲身送去给萧疏寒,姓翟的根本不可能找到下毒的机会。


等等!难道是……


脑海里一瞬间闪过翟天志是怎么指挥原身在降真香动手脚的,蔡居诚顿时就想到了一种可能。


现在插在香炉里的降真香是楚红给郑居和的,那就只有那两样东西了!


火铳立时调换了方向,在老君殿门前准备要点燃的丹炉和两侧缓慢燃烧的火台之间徘徊不定。


埋藏了对萧疏寒不利的毒物的,究竟是哪个?


没等想出个结果,他就发现周围的雾气已经逐渐加重到一个厉害的地步,能见度立时下降了不少。


……靠夭,别在这时候起雾啊!


17.


今天的雾气为何如此之重?


萧疏寒甩动拂尘点燃丹炉的炉火,雾气凝结的水珠顺着他的发丝滴落了下来。


武当山的阴阳两利道场与别处不同,举行到中途,萧疏寒会亲自点燃放置在老君殿前的道祖留下的丹炉,当着所有弟子的面炼出几瓶清心丹,当做奖赏颁发给修为上进的弟子,既表现门派对他们的肯定,也是为了能让他们更好平心静气地修炼。


这个流程他做了无数遍,无须太多功夫就可燃起炉火。因为丹炉的材质非同一般,一旦点燃外力很难将其熄灭,时间到了才会自己慢慢停止,所以萧疏寒只需要控制好火候便可。


但是炼制清心丹到中途,萧疏寒突然发现自己的气海有异样,内力开始不受控制了。


与此同时,谷底四周的树木传出了异响,一群又一群的黑衣人跳到了人群中,直接跟毫无防备的武当弟子杀了个正着。


而在他们的身后,一个非常熟悉的人张狂地笑着,夸张地冲他挥手打招呼。


“萧真人,别来无恙啊!”


“你是……!”


站在下方的师弟和弟子们立马掐起了剑诀。


抬手捂住隐隐作痛的胸口,萧疏寒强忍经脉里内力冲撞的痛苦,面上依旧平淡无波。


“翟天志。”


18.


“师父!”


一直密切关注萧疏寒的情况,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对劲,郑居和赶紧跑过去扶住他。


“您怎么了?!”


萧疏寒摇摇头,没能回答他的话。


“阴血木!”


薛道柏立马反应过来,望向两侧木头搭建的火台,果不其然看到顺着木头流淌下来污浊得极似变黑的血液的稠黏液蜡。


阴血木,产自苗疆的一种特有的树木,烧之会流淌出形似血液的剧毒液蜡,触者必死,气味也有诱人走火入魔的功效,但因与寻常柴火气味无异很难提防,故因此得名。传言生长在沼泽毒瘴之中,只有苗民会提取来炼蛊。


道祖临走前曾对几个师兄弟说过,萧疏寒有先天不足之症,他的纯阳功体会被阴血木所破,虽然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并不多,但架不住隔墙有耳,告诫他们千万务必小心有人会以此谋害萧疏寒。


到底是他还不够谨慎,叫人伤了掌门师兄!


薛道柏不禁咬牙:“为了对付我掌门师兄特地从苗疆找来这等邪物,巨子好大的本事!”


“好说,要不是贵派的蔡道长一直暗地里协助,我也不可能那么顺利把这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到武当啊。”


听你鬼扯!


前所未有地兄弟同心,脸色铁青的郑居和与在山上伺机而动的蔡居诚在心里一起骂出了声。


这是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啊!


气得浑身发抖,蔡居诚好悬才控制住自己没直接冲他的脑袋扣下扳机。


冷静,别冲动,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反复告诫自己。


但是不知情的薛道柏很明显信以为真了。“我就知道!那等狼心狗肺之人就不能留在武当!”


“谁叫你们这么烂好人,把他捡了回去呢。”


翟天志耸耸肩。“只可惜白眼狼还是白眼狼,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了忘恩负义也是他的天性,这回算是你们倒霉,好心变成驴肝肺咯。”


“武当的内事,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置喙。”


借着郑居和的力量站稳,萧疏寒转向闻道才。“闻师弟。”


不等他说出来,闻道才已经拔出剑准备放黑龙了,目标直指那两个掺有阴血木的火台。


“等等萧真人,你确定真的要这么做么?”


他话音刚落,已经奔上台子聚拢在萧疏寒身边的人就看到下面正与黑衣人奋力厮杀在一起的武当弟子动作一下子迟缓了不少。


……难道?


萧疏寒猛地转过头,看向身后的丹炉。


“百里浮屠毒性猛烈,只有阴血木能缓解一二。萧真人,你是要保住自己的命呢,还是这下面的弟子的命呢?”


果然!


“卑鄙小人!”郑居和忍不住怒斥。


“来啊,继续骂啊,反正不管你怎么痛骂……”翟天志露出大局在握的笑容。


“武当今日也是大限已至了。”


19.


“是吗?”


甜美的童声响起,一个挥刀砍向痛苦倒下的武当弟子的黑衣人身子突然一晃。


浓雾里有什么东西戳穿了他的胸膛,就这样将他高高地挑到了半空,然后重重地甩飞出去。


那是一个巨大的机关蝎子,以横扫千军之势劈开浓雾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甩动着灵活的尾巴以巨大的力道将周围的黑衣人直接拍到了山壁上。


而在它的背上,有一个身穿烈烈红裙的小姑娘盘膝而坐,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香炉。


她轻轻揭开香炉的盖子,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逸散开来,与降真香的气味混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异的香氛,很快就扩散到药王谷的每一个角落。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随着香气的蔓延,黑衣人停下搏杀的动作开始争先恐后地挣扎着要逃出香氛的范围,为此甚至不惜在地上翻滚,被蒙住的面部发出不成语调的悲鸣。


形势顿时逆转开来,翟天志脸色大变,怒视红衣女童,咬牙切齿大吼道。


“楚红!”


就是现在!


蔡居诚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轰!!!”


丹炉瞬间爆炸,站在附近的几人顿时被气浪掀翻在地,翟天志猝不及防被身后的爆炸声吸引,下意识回过头,因此错过了抵挡第二发子弹的机会。


断云石的杀伤力不是开玩笑的,右肩膀中弹的墨家巨子当时就被冲击地倒退了好几步血溅当场。鲜红的晶石与护体的内力相遇产生了爆炸性的效果,登时就把他握刀的右臂经脉给炸断了。


“……断云石?!”


遭到重创的翟天志没有去管自己的伤势,惊怒地扫视四周试图找出开枪的人。


“喂,别瞅了。”


终于可以抬头挺胸痛快做人,蔡居诚扛着火铳直接站了起来,一脚踩在刚刚被他当支架的石头上,冲下面顺着他的声音望过来的巨子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属于胜利者傲慢恣意的笑容,活脱脱一个看到肥羊的土匪头子既视感。


“爸爸我在这里。”


20.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太过魔幻,一旁围观的宋居亦和萧居棠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他们原私底下猜测蔡师兄被外人唆使在山上捣乱,但念及他这些时日的宽和大方也不忍下定结论,所以在萧疏寒表明要将他关到后山严加看管起来时松了一口气,以为不会再生事端……但今日翟天志的通天手段还是狠狠给了他们一耳光。


听到墨家巨子话里行间的暗示和薛师叔的话,再想起那人对流言蜚语的毫不解释,两人对蔡居诚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难免有些动摇。


难不成真如他们所说,蔡师兄真的可以如此狠得下心肠?


然后就在他们快要相信时,蔡居诚本人就以他的方式,向他们宣告了他真正想对付的人是谁。


可是……明明没有任何人去告知祖师圣诞的事情,蔡师兄是怎么知道今天药王谷有道场,而翟天志一定会来捣乱?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剑匣利剑出鞘,将顺尊托付给师弟邱居新,武当大师兄手拈剑诀,脸色漠然直指翟天志。


“翟巨子,想要引你入局可真不容易啊。”


“大师兄?!”


“居和?!”


“楚姑娘。”没有理会他们的惊呼,郑居和看向机关蝎子背上的红衣女童,“你保证过祸不殃及武当弟子。”


“放心吧,我向来都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楚红掩嘴轻笑。“藏有百里浮屠的丹炉已被蔡师兄击毁,而我手上的‘醉生梦死’只会针对身上有墨家印记的墨家人,于贵派弟子自然是无害的。”


“什么无害,那这些倒下去的弟子是怎么……回事?”


虽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薛道柏看到自己门下好几个弟子出现了和黑衣人同样的症状,正想出口训斥却意识到了什么。


只针对身上有墨家印记的……墨家人?


难道?!


电光火石间想通了所有事情,薛道柏看向走上前的郑居和,对方回以一个肯定的眼神。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翟天志,你好大的胆子!”


惊骇又暴怒,他的声音激动得都有些哆嗦了。


“‘醉生梦死’,断云石,郑居和,蔡居诚……哈哈哈,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楚红……不,翟红,我的好姐姐,你才是真正的大手笔,真正的狠心肠啊!”


大梦初醒般狂笑出声,墨家巨子神色癫乱。


“好一个将计就计!好一个局中局!你是在和姓郑的合谋,要借着武当的地盘来除掉我!”


“狀害同门,残害手足。翟红,你不过区区九算之一,想要犯上作乱谋杀巨子,其他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小志,我的傻弟弟,我看你是巨子这位置坐得太舒坦了,忘记墨门的规矩。”


面对亲弟的指责,楚红好似恨铁不成钢一般深深地叹了口气。


“只要能除掉现任巨子,九算也可以坐上这个位置。我实在是太喜欢你的这张椅子了,你既然不肯走,那我就只好请你去死一死咯?”


“更何况,我也没说我要亲自动手啊。”


“你这话是什……”


“翟天志,大家都半斤八两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就别装什么白莲花了。”


打断塑料姐弟的互撕,披着棉袄蹲在山上听了半天八卦的蔡居诚无聊得玩头发。


“要杀你的人是我,不是楚小红。还有,这个局不只是武当和墨家设的局,我才是第三方,不为武当而来,更不属于墨家。”


“我来就是为了杀死你,懂吗?”


——我对你所作所为的隐忍不发,放纵任流,甚至推波助澜……全部只是为了这一天。


亲手除掉你的这一天。


21.


翟天志明白了。


楚红想除掉他而不脏自己的手,蔡居诚想亲自动手杀了他,郑居和是借这个机会一举拔掉他所有安插在武当的钉子……


这是一个为他而设的绝杀局。


……开什么玩笑!


“还没完!你们想杀掉我,没那么容易!”


盛怒之下决定拼死一搏,翟天志从怀里摸出一个哨子吹响,强行唤醒自己人的神智,忍着痛驱动内力唤出自己的机关傀儡击退郑居和,操纵它气势汹汹地冲向楚红的机关蝎,准备杀出一条血路。


不过就是一个半路出家的废人,他能毁了她第一次,自然也可以有第二次!


“无用之功。”


红衣小姑娘不动如山冷冷一笑,轻轻地拍了三下手掌,同样操纵了机关的墨者自蝎子后面冲出与黑衣人来了个短兵相接,双方厮杀到了一起。


而在山上,蔡居诚也有了动作。


“嘭!”


继丹炉之后,翟天志的机关傀儡成为第二个被他轰掉的活靶子。蔡先生面不改色,上好第四颗断云石瞄准巨子准备再来一发。


但是对方已经不想和他继续玩了,借着被炸远的势头踉踉跄跄地往谷外跑,看样子是打算弃卒保帅了。


喵的还想跑!


蔡居诚直接在山上跳起来拔腿就追,一路上在灌木丛里奋力前进,连绑头发的发带被树枝刮掉了都没有注意到。


但是翟天志刚刚被炸飞到了药王谷的出口附近,而他的前方只有一处断崖,如果到那里再翻下去显然是来不及的,而且假如姓翟的留有后手,那想再次阴到他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眼看仇人很有可能就此逃出生天,蔡先生在心里迅速计算了双方的速度,当即心一狠咬咬牙助跑了好几步,在翟天志到达出口前纵身一跃跳下悬崖!


“阿诚!”


猝不及防看到武功全失的小师弟上演跳崖,武当大师兄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悍不畏死敢于跳崖的蔡居诚准确地落到下面的翟天志身上,借着重力加速度将他压倒在地,冰冷的枪口毫不犹豫地抵上了对方的后脑勺。


“去死吧混蛋。”


宣告结束的枪声响起,近距离爆头被溅了一身鲜血的青年在敌人真正无法动弹后好似脱力一般伏到了他的尸体上,漆黑如瀑的长发自然垂落了下来,看不清他的神色。


好半天,青年才摇摇晃晃地直起腰,抬起手拨开头发,露出皎洁如月的面孔,有些许未尽的血珠从他脸上滚落,衬得他杀意未尽的眼眸愈发深邃叫人胆寒,平日里的低眉顺目下掩藏的美艳与狂气一览无余。


这才是蔡居诚的真面目。


萧疏寒清楚地听到周围的人低低地倒抽一口凉气。


然后这位杀完人的美人茫然地眨了眨眼,一扫方才的杀气尴尬地启唇,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那啥,有人能过来搭把手扶我一把么?我的腿好像骨折了。”


“……”


22.


帅气不过三秒,诛杀翟天志成为最大功臣的蔡先生已然为他不计代价的疯狂追杀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被张维严和郑居和架着坐到了一边。


“疼疼疼……意卿你轻点啊!”


“你也晓得疼?刚才跳下来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摔断腿?”


“哎呀师兄,我这不是着急么,都到这份上了我总不能看着他真跑掉吧……再说你不是答应过随便我用什么办法除掉他,你保证不插手的嘛。”


“我是答应过不阻止你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但是我可没有允许你能从悬崖上跳下来!……等等,你的脸怎么这么烫?”


被不听话的师弟气得皮笑肉不笑,武当大师兄捏起他的脸准备好好训一顿,却被指下滚烫的温度吓了一大跳。


“啊?郑师兄你在说什么啊?”


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蔡居诚酡红了脸蛋儿迷茫地抬头看着他。


“你都不知道自己发烧了吗?!”


急得脱下外衫披到他身上,郑居和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出门之前没有生病,我让你穿的棉袄呢?怎么身上这么湿?你没了武功是怎么在山上埋伏这么久的?”


原来发烧了啊,怪不得精神这么亢奋。


蔡居诚摸摸自己的额头:“脱了在上面呢,我把衣服脱了趴雪地里半个多时辰,别说你们在下面了,就算有人在旁边经过也不会注意到我……呸呸呸错了,郑师兄我刚刚什么都没说!你什么都没听见!”


“蔡居诚,你……”


“够了居和!别再和蔡居诚说废话,赶紧告诉我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和这个墨家人合作了什么?”


一日之内师门巨变自己还不知道什么原因,薛道柏火冒三丈,毫不客气地指名道姓。


“薛师叔……”


“薛道长。”


眼见清剿翟天志余羽的动作差不多了,楚红不再关注自己人的行动,打了个响指让机关蝎把她放下,礼貌地上前行礼。


“初次见面,妾身楚红乃是墨家九算之一,与郑道长的合作不过是为了清理门户,修复两派关系,因为事发紧急没能告知尔等,还望武当诸位原谅妾身的逾越。”


“你也知这是逾越……我看你和那翟天志不过是同门内斗,你们墨家内部不和的事情与我武当何干?”


“翟天志确实是墨家人,但是他的部下可没在墨家,而是在你们武当啊。若不是为了一举拔掉他安插在这里的钉子,郑道长也不会同我合作……”


“一派胡言!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为何之前不正正经经上山拜访告知我等,偏偏寻了个弟子合作?我看你们就是另有目的!还有你居和,我原以为你作为武当的大弟子沉稳识大体,当是众弟子的表率,怎么如今行事如此荒唐?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长辈,是宁愿去和外人合作也不相信同门?你到底在想什么!”


“薛师叔,不是你想的那样……”


估计薛道柏现在是被气昏了头什么都听不进去,蔡居诚看不过郑居和被这样责怪为他说话;“等等薛道长,郑师兄和楚红的合作是我牵的头,你别……”


然后他就被薛道柏炮轰了。


“你住口!我还没说你呢蔡居诚,你心术不正犯下大错,武当原本容不下你,若不是掌门师兄和闻师弟看在你如今武功尽失的份上替你说话,你早就被赶下山了!可你还不知感恩,竟唆使居和听信外人之言引狼入室,你居心何在?!”


“我……”


专注给他处理伤口的张维严听不下去了。“蔡师兄没有!”


“你懂什么!蔡居诚,你……”


“薛师叔!”眼看场面失控,郑居和连忙挡在蔡居诚面前。


“师叔,请你冷静下来听我解释……”


“居和,事到如今你还护着这只白眼狼!蔡居诚到底给你喂了什么迷魂药,让你如此冥顽不灵!”


被人护在身后,没人看见蔡居诚的眼神一点点冷了下去。


“……我看翟天志所言也没错,他能这么轻易动手脚就是蔡居诚帮的他!”


可能真的是被刺激紧了,再加上也吸闻了不少阴血木香神智有些混乱,薛道柏越来越激动,说出来的话也开始过了。


在旁边休息够了缓过神,一直没吭声的萧疏寒皱起眉,开口准备喝止他们。“够……”


“砰!”


蔡居诚比他快了一步。


推开挡在他面前的武当大师兄,朝天开了一枪的蔡先生眼神冷冷扫过被枪声震住的所有人,最后目光定格在薛道柏身上。


“骂够了吗。”


24.


“薛道长,我看在你是我郑师兄师叔的份上敬你是长辈,但我可不记得我昔日与你有什么交情,能由着你没完没了地往我身上泼脏水!”


之前就已经说过了,蔡居诚的脾气其实很不好,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炸,只不过过了中二期经历的事儿多了,现在懂得收敛自己的性子装装样子,在外人面前好歹也能糊弄得过去。


但是炮仗总归是炮仗,不会因为引线比以前长了就变成哑炮了。更何况他此时生着病腿又疼得要死,身体的不舒适直接影响了心情变得暴躁,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了,直接开喷。


反正他跟薛道柏也没什么交情,之前见都没见过。


来啊,互相伤害啊!


“老子先是被人打成这个熊样儿,不仅脑子不灵光身体还娘兮兮跟个大闺女似的跑几步都得喘,后来被张意卿拉到这里还以为能缓缓,结果你这旮旯儿比筛子的漏洞还多,都特么成钉板了还屁事都不知道!说说说,说个锤子,你让郑师兄说给谁听?说了有谁信?”


“蔡、蔡师兄……”


自从失忆之后小张道长就没见过蔡居诚这么狂躁,怯怯地拉拉他的衣角想叫他冷静点。


“别拉我让我把话说完!妈的老子憋火都快憋成忍者神龟了……翟天志把武当山当自个儿家的后花园,想来就来想出就出,我每天晚上听外面的林子哗啦啦的响都得提心吊胆,生怕会跑进来个人直接拿刀抹了我脖子,缺觉缺得我都快特么肾虚了我说什么了吗?你能懂我这小暴脾气多憋屈吗?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机会给我干趴这龟孙儿你还怀疑我心术不正串通外人,合着你以为我在这里趴半个时辰多的雪水很爽是不是,从山上跳下来摔断腿很痛快是不是,啊?”


“我告诉你,今天我就是冻死摔死在这里,折个十年二十年的寿,姓翟的也必须死在我前头!咳咳咳……”


他的肝火蹭蹭蹭往上冒,已经受寒发烧的身体却受不住这么激动的情绪,气吞山河吼完最后一句就忍不住弯下腰咳嗽,声嘶力竭得差点都要把肺咳出来了,吓得郑居和连忙抱住给他顺气,嘴里哄小孩儿似的轻声念叨好了好了不生气了。


“……”


猝不及防直面了蔡先生的狂风暴雨,武当众登时安静如鸡鸦雀无声,站在对面的三居居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们原来还在猜测蔡师兄之前一直都不怎么发脾气是不是坏掉了,现在看来……


蔡师兄还是原来的那个蔡师兄,就算失忆了不可能改变吃了火药的本质。


薛道柏只是受到毒物影响一时控制不住情绪,蔡居诚却是真的憋了太久火山喷发,当时就把他噎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冷静下来他也实在觉得自己和一个病人吵成这样有点掉价,好半天才回了一句:“你有话可以说出来……”


“我这不就是在说的吗!好好说话你不听,非得掀房顶了才能冷静下来,到底是谁不肯听人话!”


“……”薛道柏没词了。


“咳,薛师叔,阿诚生病了心情不太好,说话就冲了点,您别放在心上。”


拍拍怀里人的肩膀示意他差不多可以闭嘴了,郑居和打了个圆场,有条不紊地把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事情是这样……”


25.


“……原是这般。”


薛道柏本来就不是听不进去话的人,听完郑居和的解释也能理解他当时的处境。


按照他之所言,武当内部直到昨天已经危机四伏,翟天志的耳目不知其数,若要一一排查不但耗费时间也很有可能打草惊蛇,在得知他很有可能在道场动手的情况下,联合知根知底的墨家是相对损失最小的最好选择。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郑居和的所作所为初心都是为了武当,武当最后也是有惊无险地渡过了一劫,作为一直被外敌蒙骗的长辈,他们实在不好苛责他太多。


“居和,这些日子来真是辛苦你了。”


薛道柏真心实意地说道,然后转向楚红。“楚姑娘……”


“薛道长有何指教?”


“居和说你曾对他讲过,武当与墨家的立场并不冲突,你方才也言此次前来也有修复两派关系的意思,敢问——”


“你为何如此确定,武当与墨家不会对立?”


红衣女童仰起脸笑道:“道主无为,墨家尚贤,你我要走的路不同,谈何相对?”


“更何况墨家从来没有与武当相抗衡的意思,即便是我那个愚蠢的弟弟还活着的时候,和你们对着干也不是他的本意……在他身后试图颠覆武当的,从来就不是墨家。”


“嗯?”


她这句话意味深长,薛道柏却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问清楚,只能把目光移开,表情在视线落到蔡居诚身上时变得复杂起来。


“你……这次确实是我错怪你了,是我的不对。”


“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薛道长。”


好好发了一通火,蔡居诚心里舒坦,理智自然也跟着上线了。“之前隐瞒了你们是我的不是,而且如果说我此番算计对付翟天志不是为了给自己报仇那肯定是骗人的。只是虽然不知道我以前是怎么做人,但我现在也做不到没心没肺,朴师叔与郑师兄他们能不计前嫌待我很好,这点恩情我自然牢记在心,既然知道武当内部有隐患,若是能帮忙解决一二我当然是乐意的,就当是我为昔日不懂事铸成的大错赎罪。”


“与其贪图一时的平安只顾自己逃下山,不如在这里帮着你们一劳永逸,只希望日后若是有武当弟子在山下巧遇了我,还请不要再露出‘这个人欠钱不还’的表情。”


他的语气很诚恳,字里行间也透露出不继续在武当逗留的意思,知情识趣听得人很是舒服。薛道柏的神色也舒缓了许多,难得满意地冲他颔首。


就在这时,萧疏寒突然开口。


“贫道,有一个问题。”


他明明是在对楚红说话,眼睛却是在看蔡居诚的方向。


“尔等对外的说辞,是如何?”


在他的注视下,蔡先生莫名地抖了抖。


26.


“萧掌门尽管放心,药王谷早已被我布下了阵法,不但外面的人看不清里面发生的事情,即便是里面经历过的人,但凡意志稍弱者,只要走出去了都不会记得这里发生过什么。至于对外的说辞,我们商量的说法是这样的。”


尚贤宫新晋的女主人伸手让傀儡抱起她放到机关蝎上。“墨家叛徒翟天志伺机潜入武当,试图谋害萧真人等一干武当重要人物的性命。所幸他的阴谋被及时戳穿,此人也就此付诛,但武当这边也有不少弟子因此伤亡。而在混战当中,您的前任弟子蔡居诚因为刀剑不长眼不幸身亡。”


“您看这说法如何?”


不应答她的话,萧疏寒的眼睛一直盯着蔡居诚,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


“……身亡?”


“您别这样看我,萧掌门。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咒自己死。”


蔡居诚苦笑。“不管您信不信,我与姓翟的只说过一句,‘最近我没怎么见到他们,不知道那边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而他也没有仔细问过我。”


蔡居诚不知道道场的具体事宜,自然也不可能告知翟天志,而刚刚被处理掉的卧底弟子里也没有能接触到这方面的具体工作,要知道,这些具体项目一向是由郑居和这样的亲传弟子负责。


那么问题来了,他是如何知道今天大典的流程?


现场顿时安静得可怕。


武当这边突然意识到,翟天志向他们伸出的手,远比他们想象的要长得多。


好在此人已死,不然不知道会出多大的乱子。


然而蔡先生是不会给他们后怕的时间的。


“萧掌门,我刚刚说了,我在武当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都有人深夜造访我的住处。”


他看着萧疏寒,慢慢地说道。


“……那些过来监视我的人,不全是同一批的。”


他的语气很镇定自若,好似对此事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但是在他身边的郑居和与张维严却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身体肌肉一直在不安地紧绷。


小张道长一把握住他的手。


武当大师兄轻轻将双手放到他的肩上,俨然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在他们不动声色的安抚下,蔡居诚的身体慢慢放轻松,好似卸下了什么重负一般耷下肩。


“萧掌门,我不能再留在武当了。”


“蔡师兄的感觉没错,萧掌门,我也有件事需要告知您。”


楚红指了指被闻道才击毁的火台。“百里浮屠虽然是我墨家特有的毒药,但是我们的手可伸不到苗疆。”


盯着武当这块肥肉,往里面安插钉子的,很显然不止是翟天志。


而在他们眼里。蔡居诚就是可以挥向武当的一把刀,即便刀刃不快,也可以仿佛使用。


只要他还留在武当,这样会被有心人利用的日子就不会停止。


“我必须得走。”


27. 


撒谎。


萧疏寒面无表情。


正如蔡居诚自己所说的那样,他留在武当有弊无利,不仅自己的性命迟早有一天保不住,他的存在也会危及到武当。


但是在这些浅显易懂的原因之下,还潜藏着一个更深层的,不为人知的理由。


他不信任他。


28.


也许吧。


知道萧疏寒一定能看出他更深的顾虑,也隐约可以猜到他在想什么,蔡先生无奈地笑笑。


越了解原身过去的事情,他就越不明白在原身一生的悲剧里,萧疏寒到底扮演了一个怎么样的角色。


身为武当的掌门人,外界都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他难道真的不知情吗?


也许正如他之前所猜想,这是为了保护真正继承人的不得已举动,并没有针对原身的意思;也许是他心思阴暗,萧疏寒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直都是被蒙在鼓里……


也许他只是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原身走到悬崖边摔下去。


但是不管怎么说,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而他这个人本身也确实让蔡居诚感到忧虑和不安。


没有人知道,在武当度过的很长一段时间的深夜里,他是如何听着窗外窸窸窣窣的声响,在床上裹着被子干瞪着眼熬到了第二天的日出东升。


他莫名其妙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不仅满腹的担惊受怕无人可倾诉,还得日夜提防头顶上悬挂着的达诺克里斯之剑。


当生命无时不刻受到了威胁,对他人的信任只能是一种奢侈的事情。


——无论萧疏寒是否真的可信,这都与他无关。


他冷酷地想道,心底却又悄悄地划过一丝古怪的愧疚感。


这份愧疚感与对郑居和的不同,他确实是非常喜欢这位兄长一般的存在,所以才会因为这次对他的利用而感到内疚。


但是他这个人本来就挺小人之心的,既然原本就不信任萧疏寒,对他有所怀疑又有什么好奇怪?


他确信自己并不喜欢他。


“萧掌门。”


决定忽略掉这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蔡居诚温和地开口,语气甚至可以说十分轻柔,但是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也不柔软:“我相信朴道长,也相信你的为人,但是这点信任不足以让我留在武当。我的过往尴尬,而你的身份受限更大,你的正直无私保护不了我,害死我倒更有可能。”


“比起名门正派的武当山,还是立场不明的墨家更适合我。”


所以不管你情愿与否,这武当山我是离开定了。


28.


听了他的话,萧疏寒沉默不语,视线扫过他散开凌乱的长发,因为发烧病态潮红的脸颊,以及膝盖处洇晕开来的鲜红血迹。


整个人看起来不可思议的狼狈脆弱。


但是即使如此,他直直望过来的眼睛也是十分清亮,毫不动摇的。


到底是变了。


失忆后的蔡居诚相较于失忆前更加柔和,脾气也不再那么大,在别人看来他的性子是愈发趋近温和稳重。


但是此时此刻萧疏寒却真正意识到,在外在的尖刺软化的同时,他的内里也是与之成反比的坚硬如铁。


他不再是以前那个即便不情愿也依旧会顺从的初离道子。


或者说,蔡居诚本来就是个固执己见的人,以前只不过是他乐意对他妥协而已。


而现在他不愿意了。


所以哪怕萧疏寒再拖延多长的时间,蔡居诚的决定也不会因此而有所动摇改变。


他只会谨慎地绕开他,通过别人来迂回达到他的目的。


就像现在这样。


让墨家来庇护自己,说服郑居和协助隐瞒他,然后将翟天志的死归功于武当,又透露出潜藏在山门的不止一方势力。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巧妙,萧疏寒没有理由拒绝他的请求。


兴许是最紧迫的麻烦已被除去,蔡先生微微松了口气,向郑居和的怀里靠了靠,冲他作口型说了什么。


他说,萧疏寒。


我走了。


白发真人波澜不惊的眼底深处蓦然爆裂开一个口子。


他抿起唇垂下眼,不再去看他。


29.


随着时间的推移,楚红布置在药王谷的阵法开始失效,一直笼罩在上方的浓雾渐渐散开,隐约可见穿破云层的日光。


“我们该走了。”


红衣小姑娘看看天空,手一抬令机关蝎站起,背着她向药王谷外走去。


以她为首,一身漆黑的墨者自发无声地离开,精铁和木石所制的人形傀儡排成一列,摇摇晃晃地跟在他们后头。


“后会有期,萧掌门。”


与此同时,郑居和也帮蔡居诚系好了斗笠,拍拍他的肩膀。


“去吧。张师弟,阿诚就麻烦你多多照顾了。”


武当大师兄有点不放心地对小张道长嘱咐道。


“放心吧大师兄。”


郑重地点点头,小张道长避开蔡居诚受伤的膝盖,小心翼翼地将他背起来。


“等等!”


握着火铳的那只手臂撑着在张维严的肩膀上直起身子,蔡先生伸出另一只手去够他的衣袖。“郑师兄,你……”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


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郑居和温和地笑了笑。


尽管很是怀疑他话里的水分,但是他现在也不能继续留在这里追问了。蔡居诚只能咬咬唇,上半身凑过去抱住郑居和的肩膀跟他咬耳朵:“郑师兄,我安顿下来会给你写信的。”


“每月至少一封,到了地方先不管其他,赶紧叫个大夫。”武当大师兄笑眯眯地捏捏他的脸颊,将他推了回去冲张维严催促道:“走!”


耐心地等待蔡居诚趴回来抱紧他,小张道长立马运起轻功去追墨家的队伍。


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郑居和转过身,一点都不意外地听到萧疏寒冰冷的命令。


“自己去后山反躬自省,没有得到允许不准出来。”


“是。”


以眼神安抚了张开嘴想要替他辩解的宋居亦,郑居和毕恭毕敬地应道。


这件事情虽然出发点和结果都是好的,但他到底是瞒着师长与外人联手在山上搞了好大一通破坏,确实应该受到惩戒。


只是若是再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还是会和楚红合作。


谁也不知道翟天志的人在武当潜伏了多久,他不能盲目乐观地相信还有时间。


他是武当大师兄,这点决断他必须做得出。


幸好阿诚已经走得看不见了。


郑居和在心里无奈地轻笑。


以他的性子,若是让他知道自己领了惩罚,肯定是要和师父起争执的。


30.


楚红这次虽说是为了攘除翟天志而甘心做了一个不记名的好人,将姓翟的党羽连通他安插在武当内部的那些钉子全部一并拔起,但武当还是有人担心墨家可能在药王谷埋了什么后着,强烈要求掘地三尺彻底排查一次。


萧疏寒拒绝了薛道柏派遣弟子来负责检查的要求,淡定地表示他对药王谷最熟,自己一个人来完全可以搞定。


等所有人都离开了之后,他独自一人走到老君殿前被蔡居诚一枪打爆的丹炉前,蹲下来在满地的碎片里耐心地翻找着什么。


最终,他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在一片狼藉里夹起一枚被刻成棱柱体的红色晶石。


那是从蔡居诚火铳里射出来的断云石。


白发道长垂眸盯着这枚石子,眼前浮现出方才蔡居诚乖巧地伏在张维严背上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


萧疏寒,我走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倏地一翻,将其紧紧攥在掌心。


——你休想。











这是终于可以鸽了的TBC.







后记:


。。。终于写到这里了,爆字数爆得我好心累,现在可以鸽一下休息了=_=


所以接下来如果我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请不要在意(。ゝω・。)ゞ



废话不多说,开始进入正题(写这种中长篇的我就容易因为心急漏掉很多东西,所以都要解释一下你们可能看不懂的地方,这里因为字数太多所以只会讲一下人设和感情线,如果还有哪里不明白可以在评论指出,我会一一解释的<(_ _)>)


严重声明,以下所有内容都是作者私设,请别代入原著谢谢


↓↓↓



首先是蔡先生的设定,他和蔡师兄(原身)其实是前世今生的关系,说白了还是一个人,但是因为成长环境不同受到的影响也不同


和在武当被宠着长大的蔡师兄不一样,同样是孤儿,蔡先生没有人领养,是自己一个人在孤儿院长到成年的,自然也比蔡师兄体会到更多的人情冷暖,所以性格会相对更加的独立自主,由于生活的需要偏向理性多一些


另外由于小时候很难找到玩伴的关系,他或多或少养成了自娱自乐的习惯,这也是他被关起来也总能找到法子让自己快活起来的原因


但是理性归理性,蔡先生的脾气其实还是很差,性格也一如既往地多疑,只不过他比蔡师兄会装,在陌生的环境犹会如此,所以通篇下来你们会发现他很少真在发脾气,一般都是只在心里吐槽。面对真心交付的人他是不会这么礼数周全的,恃宠而骄才是他的真面目


不过正如他对自己的定位,他是个很讲究回报的利己主义者,他的隐忍往往是为了更大的利益(比如对付巨子),为此他并不介意损害自己的些许利益作为代价,因为他确信他能换得的会比这更多


……所以他其实是个非常钢铁意志的冷血者,他很在意自我的感受,不会轻易委屈自己。但与蔡师兄的可以为此疯狂沉沦不同,他会非常理智地计算得失,一旦一样事物给他自己带来的负面影响大于正面,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放弃,所以他将爱情视作调剂品,不会为此要死要活,更何况相对于变动性太大的爱情,他更偏向于相对稳定的感情,比如亲情,这也是他为什么和朴师叔与大师兄的感情接触更多的原因


爸爸和哥哥才是最重要的×


幼年在孤儿院的经历导致蔡蔡眼光比较敏锐,直觉一流,即使智商不是搞事的料,他也会凭直觉做出利于自己的选择(拉郑居和下水和楚红搞事),但同时也是因为这点,他很快就察觉出来掌门想把他一辈子困在后山的意思,立马开始想办法自救


——要知道你自己做决定把我关起来和因为我爱你所以我自愿被你关是两码事,蔡蔡对囚禁play没什么兴趣,他只会在人身安全得到保障以及能够自主决定活动的情况下考虑谈恋爱的事儿,如果强行关起来他绝对会生命不息越狱不止,别说谈恋爱了,不给你找不痛快都算是难得的慈悲心肠网开一面


处个对象而已啊,他犯得着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所以他对掌门没感觉,倒是把小张道长划进了未来伴侣的名单(是的,掌门和小张道长是情敌)。蔡蔡虽然理想类型是掌门,但是他顶多就是心水颜和气质,真要过日子他更偏好大师兄小张道长这种温和体贴的(所以他对大师兄朴师叔很没辙),不然也不会在小张道长面前本性流露表现得这么浪


说完蔡蔡,我们来谈一谈这个试图囚禁play失败的目前黑化进度10%的掌门


掌门对蔡蔡目前的心动其实没那么深,他对蔡蔡的执着更多是出于一种类似李尔王情结(恋女情结)的感觉(私设蔡蔡是掌门捡到的第一个孩子,大师兄是自己上山拜师的),他潜意识将所有的独占欲都投放到蔡蔡身上,希望他一直待在自己的身边,一旦这种单方面掌控的情况不在了,或者对方出了什么事情,他会本能做出将其藏起来不让离开的行动


……所以这个人其实也不大正常来着,不过他一般听从人格结构中的超我来进行行动,有些时候心里尽管黑得一批,表面也不会流露出来


然而撇除第一个的情结,蔡蔡的性格才是吸引掌门的真正主要因素,属于那种性格上的异性相吸,因为感情方面比较淡薄,所以这种爱恨鲜明的人对他而言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用个不太恰当的形容,蔡蔡在掌门眼里是鲜活的人间×




所以《枪与玫瑰》截止到目前的萧蔡感情主线,用一个对话就可以概括了



蔡蔡:你想把我关你身边一辈子?


掌门:……


蔡蔡(真情实意地):我可去你妈的吧,萧疏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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